昏迷不醒的小鳳凰被送到帳篷安頓，柳竹雪把兩人一起照顧上，與呼吸平緩的三公主相比，小鳳凰的情況實在不妙。

“你還能記得當時怎麽暈倒的？”顧長明把真氣極緩慢的送到小鳳凰體內，發現她的真氣四處亂竄，幾乎走火入魔的地步。小鳳凰平時輕功好，內力頗弱。要是按照此時不受控制的真氣加在一起，絕對是個中高手。

柳竹雪回想了下：“我聽到外面喧鬧聲，知道多半是出事了。屋中只有我和三公主，不敢隨意離開。門外突然傳來小鳳凰的呼叫聲，我連忙去開門，人沒見著卻聞到異香撲鼻。”

她心知不妙，屏住呼吸的同時，急速往後退了幾步，想要給三公主警示。頭暈眼花中，她不停告誡自己無論見到什麽都不要相信，全部當成是幻覺。

“我記得好像對三公主喊了兩聲，不知她聽見沒有，手腳失去支撐的力氣，撲倒在地。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，已經在帳篷中了。”柳竹雪笑了笑，眼眸盈盈看的是戴果子的方向，“暈厥之前，我倒是不害怕。你們幾個都在外面，肯定會及時趕到的。”

“你中招後又發生了什麽，只能等三公主醒了以後才能清楚。”顧長明收回真氣，手指搭在小鳳凰的額頭上，她似乎感應到他的撫觸，緊皺的雙眉微微松開。他低聲道，“鳳凰，你身上背負著太多秘密，一個人承擔著會不會太累？”

“三公主醒了。”柳竹雪快步走到帳篷外把大夫帶回來。大夫一進帳篷，見這麽多人也是嚇了一跳，除了小鳳凰留下，其餘人都往外趕。

“不用。”三公主雖然有些虛弱，神志恢覆清明，“我沒事，只想喝些水。”她坐起身，回看周圍幾個人，“柳姑娘倒走進來，我一看她的神色不對，以為壞人又來了，趕緊想往跑。門口站著一個人。”

顧長明發現每個人的口供中都說見到一個人，卻沒人說得清楚那個人到底是誰，長什麽模樣。他甚至懷疑，那是同一個人，看小鳳凰在不清醒下流露出來的驚悚表情，恐怕其中還有端倪。

“火勢已經從外面燒過來，那人背著光，身形頎長，我卻沒有看清他的長相。隱隱有種熟稔感，似乎在哪裏見過的。”三公主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顧長明的身上，“我聽裴大人說長明公子能夠破官府不能破的案子，抓住過窮兇極惡的疑犯，或許真相只有你能找到。”

“驛站燒成一片廢墟，除開你們幾人的供詞，想要尋到線索怕是難上加難。”顧長明正色道，“天亮之後，濃煙散去，我還會回到現場再看一看，興許還有留存。”

“她是因為來救我們才受傷的嗎？”三公主見到依然昏迷不醒的小鳳凰，“柳姑娘醒了，她傷得更重嗎？”她勉強要起身，大夫上前阻攔被她格開，“人家舍命相救，我連看一眼都不行嗎！”

大夫訕訕的收回手，不敢再攔。

三公主走近小鳳凰身邊，低頭看她，一言不發，忽然莞爾一笑道：“剛才離開段距離看已經很像，到了跟前就更像了。”

顧長明明顯楞了一下，三公主出生在宮中，和親之前，連宮門都沒有出過。她見過的人必定是宮中之人，而且聽她的口氣，還是熟人。

“長明公子肯定想問到底像誰，這人離世快十年了。不知你聽過沒有，父皇曾經寵幸蕓妃，蕓妃自幼善舞精通音律，身輕如燕，一曲映歌舞，觀者如癡如醉。父皇將其深藏宮中，除了貼身的宮人伺候，不許任何人接近。我幼時曾經偷偷看過她練舞，以為是月中嫦娥臨落人間，仙氣繚繞，如夢似幻。雖然時隔多年，印象太深，至今無法忘卻。”三公主再細細查看小鳳凰，“蕓妃容貌甚美，這位姑娘稍遜一等了。這會兒見著又不怎麽像了。”

顧長明的確不知十多年前，宮中嬪妃中還有善舞的蕓妃：“天底下相似之人總是有的，三公主也說多看幾眼便不像了。”

“真是奇怪，今天怎麽會想起蕓妃。她病逝後，父皇將其所有物盡數焚燒成灰，立誓永不再見。”三公主偷偷問過當年的乳母，父皇既然喜歡，為什麽不選擇睹物思人？乳母的手緊緊捂住她的嘴，生怕她多說一個字會招來大禍。她很是懂事，從此沒有問起過這個人。

三公主說完這些，發現帳篷中幾雙眼一眨不眨看著自己，有些後悔今日嘴快，把父皇的忌諱給挑明了：“你們今天聽過便算，以後可千萬不能傳出去的。”

“三公主的狀況穩定了嗎？”裴永倫的大嗓門從外頭傳進來，“你一個大夫不在裏面好好照顧，站在這裏做什麽！”

大夫今天走哪裏都被嫌棄，一臉發苦，在裴永倫面前唯唯諾諾，不敢高聲說話。

“行了行了，遼國使臣已經問起三次，公主若是好些，讓他們過來慰問一通，免得那麽多廢話。”裴永倫看不得大夫的窩囊相，揮手把人遣開，沖著裏面問道，“公主，不如讓遼國使臣在帳篷外說兩句，免得他們牽腸掛肚的不安生。”

“也好，帳篷中再加兩盞燈，方便他們見到我的影子。”三公主示意把小鳳凰留下，昏迷之人搬動來去，對身體恢覆不利，她秉著絕對不能虧待救命恩人的想法，“長明公子兩位還請暫時回避，以免被遼國使臣拿捏把柄。”

這邊帳篷剛清理出來，裴永倫才把攔著蕭錚的親信撤回來：“公主受了極大的驚嚇，好端端的驛站說燒就燒起來了。金枝玉葉，在皇上的盛寵底下長大，如何見過這樣的場面。若是休息不好，落下病根，和誰都不好交代。”

蕭錚多看了裴永倫一眼，這人原先是個武將，做事幹凈利落，說話沒有此等圓滑。現下一套接著一套，讓人毫無招架之力。驛站是遼國的，火災也是遼國的，驚嚇的卻是大宋公主，遼國使臣休想脫了幹系，袖手旁觀。

公主的倩影倒映在帳篷前，蕭錚正經行禮，自責讓公主受驚，又說驛站大火燃起後遼國當地官員十分重視，正在準備讓公主下榻的住處，請公主安心後啟程。

三公主輕嗯一聲，表示先前受驚不小，如今休息的差不多了。如果有更合適的地方轉移，可以配合遼國使臣。話說到一半，她咳嗽起來，嗓子微啞，似乎是被火焰灼傷。旁邊立即有人倒水過來，蕭錚看著那道人影，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柳竹雪。

他正準備上前一步，掀開帳門，以探視公主身體為由，會會柳竹雪。裴永倫橫插一腳，動作奇快的把帳門按住，似笑非笑說道：“蕭大人，公主目前在靜養中，不見外客。”

蕭錚是一點脾氣發作不出，大宋對未出閣的女子規矩之多，他有所耳聞。剛才一時激動，卻是忘了這點，以為與遼國一樣，男女相處也是坦坦蕩蕩。他連忙順水推舟道：“裴大人說教的是，我聽聞公主受傷，心焦如焚，不想造次了。”

柳竹雪在帳篷裏，聽著三人你來我往的對話，心底冷笑。這個蕭錚剛才分明是想闖進來，嘴上說得比唱得更好聽。她始終不開口，連一絲機會都不想給他。

忽而，柳竹雪的視線下落，見小鳳凰的眼睫撲閃，分明是將要醒轉的跡象。她連忙給三公主做了個手勢，三公主順著她所指看去，心知肚明，三言兩語把蕭錚給打發走：“請遼國使臣回去休息，待當地官員派來的救援到了，速速回稟。我是不想在這裏多待下去了。”

待裴永倫給出訊息，表明蕭錚走遠，三公主忽的站起來，比誰更為著急：“她是不是快醒了，快些去請長明公子來。”

顧長明迅速趕到時，小鳳凰已然坐起，雙眼惺忪似乎大夢初醒的樣子：“我怎麽又在這裏了？”

“我找到你以後，你說了幾句話又暈了過去。我把你帶回驛站附近，這是三公主的臨時帳篷。”顧長明按住她的脈象，原先東走西顧的真氣，盡數收斂。與她平時展示出來的實力旗鼓相當，那些意料之外的完全不存在了。

“三公主！三公主和柳姑娘都好嗎？”小鳳凰聽到輕咳聲，一轉頭，兩張笑吟吟的美人臉湊近，正是她牽記之人。

“我們都很好，反而是你沈睡不醒，把長明公子給擔心壞了。”三公主示意她不用下榻，“又不是宮裏，哪裏來這麽多的講究，你躺著看誰敢多說一個字。”

小鳳凰被逗樂了：“三公主不必客氣，我既然好了，便是能夠下地。但凡有哪裏不妥，我絕對不會委屈自己。”只是三公主對自己的態度，似乎有些太好了。

“我才與長明公子說，你讓我想起一個故人。”三公主左看右看醒轉的小鳳凰，“神似勝過形似，我且問你平日可善舞？”

小鳳凰被問得摸不著頭，三公主的樣子又很認真：“唱小曲還算懂行，跳舞可沒有學過。”

“一點都不會？”三公主得到確定答覆後，顯然有些失望，“長明公子說天底下略有相似的人極多，興許是我在宮裏待得久了。每日每天反覆見到的都是相同的臉孔，一旦見到外人，免不得會多想些不著邊際的念頭。”

“公主的故人想必是宮中的貴人，我是孤兒，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得而知，與貴人更不能搭上關系了。”小鳳凰對身世從不遮掩，卻見三公主流露出惋惜的神情，“公主不必同情我，雖然沒有爹媽照拂，一樣好吃好穿的長大成人，比上不足比下有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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